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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纵骄狂 第89节 第3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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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,世界是四壁一般小的,穹野是槛窗一般的大小。

    真正置身于郊野,便深觉小的不是四合,而是自己。

    小椒爬出来,怔怔立了半晌,裹紧身上用芦花絮子缝就的袄子,用碎石填好身后洞口,怀揣一只贯耳小瓶,里头盛着小九爪鱼。

     “出来了!”她向着小瓶惊呼,“咱们看到天地啦!” 然而瓶中并无动静。

    这些时日来小九爪鱼为掘洞口,已用上了十足的气力。

    纵吃了些小椒的血,祂也不敢吃得太多,故而眼见的消损下去。

    小椒心疼,且怕祂在雪地里会冻成冰,便用一只小瓶装着,焐在怀里,向无人处拔腿而去。

     这世上有太多物事小椒不曾见过,故而她四下张望,看个不迭。

    不一时,雪停了,瓦蓝的天,刺牙一般的树,风干且冷,枭鹰咕咕叫唤,莫不教她惊喜。

    然而初见新天地的喜悦渐而被寒冻湮灭。

    小椒一面逃,一面用雪仔细覆去自己行踪,不知走了几日夜,身上携的粱糗吃完了,手脚也渐动弹不得,她倒落在雪中。

     她催动自己四体,手足却已无了知觉。

    正拼力间,她却听闻远方脚步声杂沓而来,恶犬狂吠,有人叫道: “寻到了,在这儿!” 一刹间,小椒如坠深渊。

    她感到自己胳臂被拉起,整个人如同偶人,兀然自雪中脱出。

    数个大源道教徒狞笑着,有人扇她头脸: “好一个娃碎货,独个儿跑出来,害咱们寻了这般久!” 继而又是一阵拳打脚踢,小椒身上初愈的创伤迸裂,鲜血染红芦花袄子。

    小椒心里懊丧,这袄子是她和小九爪鱼在黄烛光下一针一线缝来的,为此熬了许多日红眼圈。

    这时她又感到身上一凉,原是大源道教徒扯裂袄子,将里头的粱糗渣子、几枚火石抖落,盛着小九爪鱼的贯耳瓶也掉落在地。

     “这是何物?” 一位大源道教徒见了那瓶,两眼眯起。

    小椒怕小九爪鱼被发觉,慌忙扑上前去,揽住小瓶。

    “不许动!” “纳来给爷瞧瞧!你愈说不给动,爷便偏要动!” 雨点似的拳脚疯狂地落下,小椒闷哼着,却死命不愿松开。

    小九爪鱼听闻响动,然而全身乏力。

    瓶盖悄然松开,祂感到自己落入一个温热的所在。

    小椒悄悄将祂含入口中,藏在舌下。

     血腥味愈来愈厚重,小九爪鱼听见女孩儿痛苦的喘息。

    祂想爬出来大嚷,制止这场暴行,然而祂虚弱得便似一朵霜花,一捏便化。

    祂听见踢打声渐息,有大源道教徒自地上捡起贯耳瓶,不满道: “空的!” “这小女娃,到死还护着一个空瓶儿,好生奇怪。

    ” 说话声渐而远去,小九爪鱼的心却吊起。

    祂艰难地撑起女孩的上颏,自她口里爬出。

    大源道教徒已然行远,茫茫风雪中不见其踪。

    煞白的雪地里,血淋淋的小椒蜷着身,像一只已安眠的小狸奴。

     “小椒——小椒!” 小九爪鱼惊恐地大叫。

    女孩儿的脸庞已显出死人的青白。

    祂狠命咬下自己的触角,塞进女孩嘴里,然而任祂如何摇晃,小椒皆无动静,于是祂始知自己对已入黄泉之人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这女孩儿年方学岁,却为庇佑祂而死。

     祂从来都被信奉自己的教徒伤害,仅有待祂好的一位却被杀死。

     “小椒……小椒……”小九爪鱼哭喊着,触角在其身上拂过,却愈不得其伤势。

    对待一个死人,祂的神力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 一股怒火陡然升腾,若不是那群狼心狗肺的教徒,小椒怎会丧命?小九爪鱼最后撬开女孩儿的齿关,缩进她身中。

    这时最后一个法子,兴许可让其起死回生。

    神识在渐而破灭,祂四体消融,贯遍小椒全身。

     雪原上,一个女孩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 她浑身血污,赤色的衣衫在风中猎猎。

    她艰难地伸出手,仿佛尚不能左右自己的肢躯。

     手指张张合合,她混沌的头脑里渐而想起自己是谁。

    她自溟海里生,曾在仙山见证过千秋万代。

    她曾受万人拱服,有一尊号为“雍和大仙”。

    她看向自己皙白的手指,在那不久前仍如漆黑污泥。

    她没能救下她欲救的人,不过是支撑起了一具尸躯。

     她的神识不属于小椒,而属于雍和大仙。

     突然间,一股凄厉的哀鸣自女孩儿口中迸发而出,那是属于神祗的哀恸之声。

    风搅起斗大的雪花,将阡陌夷灭。

    少女此生唯见得一次的新天地,最终淹没在一片空无一物的雪白里。

     第107章蝶梦庄周 五年前的觅鹿村里,流传着这样一件传说。

     一夜之间,村中上下皆被血洗。

    腥气飘扬十里,血流漂杵。

    村民挈家带口地丧命,残肢碎肉遍地,仿若人间炼狱。

     熟稔那村的仙山吏皆知,觅鹿村在宛丘山畔,是“大源道”教徒的窝藏地。

    那是一伙穷凶极恶的暴徒,素来令仙山卫们感到棘手。

    然而这伙凶徒却轻易毙命于那地,不免不教人生疑。

    一个传闻如疫病般悄然传扬:是“阎摩罗王”在那地大开杀戒,取人性命。

     冬日穹野惨白,远远可见几匹快马在雪原上驰骛,蹄声嘚嘚,溅起大片雪尘。

     快马到觅鹿村口止步,自马上跳下几位着棉服的捕班快手,腰系铁尺。

    其中一位是个皂衣少年,一张脸冷得似能掉冰碴子,披一件补缀满补丁的披风。

    其余人叫他: “惊愚,咱们兵分三路,一寸寸地捋码过去罢。

    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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