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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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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京城,宫中御书房。

     皇上比陆慎如这个受了重伤、又连日奔波的人,还显苍白消瘦。

     明明才不惑的年岁,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,可面颊凹陷着,仿佛连模样都变了几分。

    陆慎如是晓得他自登基以来,身子就不甚康健,小病不断。

     今岁是皇上在位的第十一年,他原以为皇上这般年岁,不至于轰然崩塌,怎么还能再撑几年,如今看来,实不乐观。

     连皇上自己都道,“今夏京城缘何如此炎热,朕是吃不消,待万寿节之后,该择一清凉处,避暑月余。

    ” 往前几年皇上也会炎夏出去避暑,不过这次他又吩咐了几句。

     “不知会否因为朕近来精神不济,总觉边防不安。

    ” 他这么一说,陆慎如连道,“臣已重新排布了西北关防军务,请皇上保重龙体,不必为此担忧。

    ” “话是这么说,你亦辛苦,只是西北是西北,可京城北面的关防,朕总觉防御不够。

    毕竟若攻破北面边关,京城危矣。

    ” 鞑子多在西北纠结活动,京北的边关是重中之重,他们也知道,并不太来。

     但皇上这么说了,他又向来是那怯弱不安的性子,陆慎如便道,“臣会多加留意,加强防卫。

    ” 皇上又点了两句,让他近来还是亲自往北面边关,多去几趟的好。

     陆慎如伤口刚刚撕裂不久,尚未恢复,眼下看来也难得什么静养,他躬身应下,君臣又闲叙几句,这才离开了御书房。

     贵妃遣人给他送了些伤药来,有让身边的姑姑问了他伤势到底如何,嘱咐他万万要静养,莫要留下遗症。

     陆慎如没提皇上让他再往北边关城多跑几趟的事情,只叫人传话,安慰贵妃不必担心。

     陆侯耐着痛往宫外去,但他莫名地不想回家。

     日头暴晒着,肩臂连接之处,伤口处的血肉仿佛要化成一滩脓水,疼得人眼前有些发慌,似被骄阳直接晒入了眼里。

     他想了想,抬脚往皇子所的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 不想刚走没多远,当先遇见了一位皇子。

     陆慎如许久没见到他了,他在宫中素来也没什么存在,皇上不提,群臣不提,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。

     此刻他就站在一片树荫里,恰穿了一件银灰色的袍子,若非是小太监站在他身侧,陆慎如说不定真发现不了他。

     他及不如雍王文质彬彬,得文臣簇拥,又不似慧王血脉高贵,出生便众星捧月。

     他生母只是个不起眼的宫婢,生了他也没能晋升嫔位,如今有兄长雍王和弟弟慧王,一前一后夹着,连小太监跟他说话,都一副不耐烦的模样。

     “承王殿下,这那么热的天,您不过就是丢了副折扇,就别找了吧?” “可我就那一副像样的折扇了。

    ”他为自己解释,却都不敢理直气壮。

     陆慎如皱眉。

     他不禁想起贵妃曾经说过他,“逢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,生母位份低又去的早,在这皇宫里实在是看了不少宫人的脸色。

    ” 娘娘最是心疼孩子,从前刚到皇上身边,便把失母的雍王抱到自己身侧来养,后来皇上的三子承王逢祥也没了生母,她也曾起过意,只是怕小孩子受欺凌而已。

     但那时她恰有了身孕,不好把皇上的子嗣都养在自己膝下,令皇后娘娘不快。

     而皇上也并无此意,此事便做了罢。

     但姐姐心慈,总还是对这皇三子承王多有照拂。

     他比雍王小两岁,今岁才十四。

    而他身形偏瘦弱,倒与病倒的皇上,比旁的皇子都更肖像几分。

     那太监一脸的不耐烦,只推搪不肯替他去寻扇子。

     陆慎如走上了前去,两人听见脚步声皆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那小太监一见是他,连忙一脸谄媚地迎上前。

     “侯爷怎么得闲过来了?可是来寻慧王殿下,殿下正随着扈先生读书,奴才这去给您通禀?” 多事。

    陆慎如抬手止了他,“勿要耽误慧王殿下进学。

    ” 他不耐,太监一眼看出来了,连道,“是是是!” 陆慎如则又道了一句,“你既闲着,合该替承王殿下去寻物,勿要耽搁。

    ” 他发了话,那小太监敢去推搪小承王,却不敢推他,心惊胆战地赶忙去了。

     承王也有点意外,不禁仰头向他看来,“侯爷……” 一副怯怯懦懦的样子,饶是再不受待见,也是龙子凤孙。

     做男人的,更该自己立刻起来,自己立不起来,旁人谁也帮不了。

     陆慎如实在算不上喜爱这位承王,不过是看在姐姐的慈心上罢了。

    他这会与他行了礼,就转身离了去。

     少年在他身后,目光追着他行在日头下的沉稳阔步,一直看着他走远,才又低着头站灰到无人在意的阴影里。

     陆慎如却在走了不远后,又遇见了人。

     这次是雍王,身侧照旧拥着不少人,只不过他身侧离得最近的,不再是从前的探花邵伯举,也不是邵氏最新推到他身边的人,而是今岁的新科探花,蒋枫川。

     显然雍王逢祺很是喜欢他,一直在侧着身子跟他说话。

     那蒋枫川则露着一副看着就令人生厌的笑,先是跟雍王说了几句,接着一眼看到了他。

     陆慎如不予理会,也不欲上前,只当没看见。

     偏生那蒋枫川笑起来,同雍王道了一句。

     “殿下爱重臣,乃是臣之幸。

    只是臣之文采,全然不及臣的兄长。

    ” 雍王道,“探花说的是蒋解元吧?” 那蒋枫川更笑了,他说当然是。

     “家兄有状元之才,又是长情之人,生前便爱收藏宋朝古本,还曾立下夙愿。

    他过世之后,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伤痛不已,若非是收集百部宋本的夙愿未成,恐就随他而去了。

    ” 他这话引得雍王唏嘘不已。

     但他这话却不是说给雍王听的,话音随风飘进陆慎如耳中,男人肩臂莫名地又重重痛了一下,牵连得心口发紧。

     他沉着脸,大步离去。

     这次没再遇见旁的人。

     只是耳中却不断响起,那令人讨厌的蒋六的话。

     “……他过世之后,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伤痛不已,若非是收集百部宋本的夙愿未成,恐就随他而去了。

    ” 那年,蒋竹修的死带走了她大半副心神,她的确削弱了生的意志,是靠着要为蒋竹修收宋本百部,才度过了那年的寒冬。

     而他最初引她来京,靠得也是蒋竹修夙愿的宋本,她才肯咬上他的钩,离开青州北上…… 焦阳晒得人心以如焦,男人忍耐着诸般的不适,深深闭气眼睛。

     直到有慧王逢祯身边的小太监看见了他,“侯爷来了?” 陆侯睁开眼,听见小太监道,“殿下就快下学了!” 男人回了神,往学堂走去,刚好遇到下学,扈廷澜拿着书从学堂里走出来,逢祯跟在他身后满脸敬仰恭敬。

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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