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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纵骄狂 第8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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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府里的仆婢不多,小凤自小伴他到大,像他的亲姊姊。

    小时候,他深夜挑灯习字,频频打睡眼,小凤便静静地坐在一旁描花刺绣;他不慎跌碎了一只爹最爱的斗彩梅瓶,小凤替他顶了错,被挞百鞭,落下一身疮疤。

    他与小凤同笑同悲,陶少爷欺侮他便罢了,如今却将手伸向了小凤。

     小凤哭着,捋起衣袖,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臂,郑得利被其上的伤痕攫去了眼神。

    只见那臂上除却一道道手指紧攥留下的青紫外,还有密密麻麻的淌血的小洞,那是用绣花针扎出来的。

     忽然间,身上的疼痛消失了。

    郑得利的心像烧旺的炉膛,包藏着熊熊烈火。

     陶少爷先前对他的讥嘲仿佛还在耳边回荡:“孬种!” 他被踢踹过无数回,却没有一回如现今一般暴怒。

    即便是软如棉花条子的他,此时也被蹭出了火花。

     郑得利快步走进院子里,先给小凤取了些伤药敷上。

    他爱看闲书——尤是医书,有些一鳞半爪的心得。

    长工正在后厨里凿一张长凳的榫眼,他走过去,从地上拾起木工斧,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 “公子,你、你去哪里,要做什么?”小凤见他双目络满红丝网,害怕地问。

     郑得利道:“……我去杀人!” 胸里的怒火似添了柴薪,越烧越旺。

    他昂首阔步地向街市走去,似一个要去复仇的英雄。

    然而那勇意涨得快,退得也快,才走到街口,他又变回了一个孬种。

     他握着那木工斧,忽如握着一枚滚烫烙铁。

    他孤仃仃一个人,能打得伴当如云的陶少爷么?人家身强体健,自己和其相比,简直像一副细骨头架子。

    更何况,若他真干出了杀人这等事,家中岂不是会雪上加霜? 犹豫像无形的藤蔓爬上心头,缠住他的两脚。

    郑得利想起陶少爷说过今日要去打茶围,约莫是去了醉春园。

    可他的双脚却未迈向醉春园,而是犹豫着转了道,去了清源巷。

     他走到巷里,寻到了一间低矮小院,两扇木门比他家破败得更甚,摇摇欲坠,仿佛撑不起落在上面的尘土。

    糊窗的毛头纸破了几个洞,用茅草勉强填塞着。

    郑得利叩了叩门,高声叫道: “方惊愚!” 院内没有响动,郑得利的心也渐渐灰败下去。

    方惊愚是与他结纳多年的旧友,虽总冷冰冰的一张脸,却仗义执言,如今更是做了一位仙山吏。

    他此刻来这里寻方惊愚,便是想教这故交给他打一打气,可如今此人不在,郑得利的心上似被猛泼一盆冷水。

     “方惊愚!惊愚……你在么?” 木门突而吱呀一声,被猛然推开,一个红衣少女站在门洞里,杏脸逞娇,抱手喝道: “他不在!咱们家没银子,快滚!” 郑得利愣住了,方才看出那红衣少女是小椒,一个借住在惊愚家的女孩儿。

    小椒也认出了他,脸色放缓了些,却依然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:“我还以为是收债的呢,怎么,是没蛋子郑少爷呀,你找锯嘴葫芦作甚?” “我……我想同他说些话……” “哼,他被师父叫去花天酒地啦!”小椒撅嘴道,“一时半会回不来,你改日再光临大驾罢。

    ” 说着,她砰的一声将门页关上,教郑得利吃了一口灰。

     救星没了,郑得利垂头落颈地走出清源巷。

     他踅在街上,拎着木工斧,也不知自己往何处去。

    想到小凤的泪眼,他义愤填膺,可真要去杀人么?自己单枪匹马,真能打得过陶公子那一伙人么?他心里像有千百根针在扎,高悬不定。

     不知不觉间,他走到了巷口,随着人潮漂流到了乌臼胡同里。

    这里四处楼宇轩昂,娼寮林立。

    涂脂抹粉的妓子们娉娉袅袅,倚门调笑。

    郑得利吓得想逃,却撞进一人怀里。

     那人是个袨服女子,戴角巾,显是一位妓子。

    她热情似火,唤他道:“小少爷,莫要在外面盘桓了,入来坐坐呀!” 郑得利的头摇得像货郎鼓,慌忙道,“不,不……”然而那女子的纤指已然在他胸口乱摸起来了。

    她摸中了方才郑得利用布绢包起、胡乱塞进衣里的木工斧,只觉是件硬物,便笑道,“小少爷好情致,竟预备了只角先生来,咱们一块儿来耍耍呀。

    ”说着,便连带搡地将郑得利带进院里。

     郑得利面红耳赤,几番想逃,却被那女子紧紧攥着腕节。

    随着她穿过几层月洞门,只见得眼前豁然开朗,碧瓦亭台,流丹飞阁,华美无方。

    原来这是醉春园的暗道,吃腿儿饭的姐子揽到客后便会经此带客入园。

     纱灯一盏盏亮了起来,密如繁星。

    郑得利稀里糊涂地被那妓子搡进廊上。

    恍惚间他想起陶少爷今夜也是要到这里打茶围的,他倒是阴差阳错地来对了地儿。

     一伙妆扮艳丽的倡优彩云似的飘过来,笑声宛若银铃。

    那妓子见了她们,笑道:“我带了个生客来,园里还有哪间空闲的?” 倡优中的一位笑骂道:“玉鸡卫大人要来了,你还得闲出外勾人!还有,鸨母说你弹唱工夫甚好,得去候着场子,你是接不了这位贵客了!”说着,用眼神瞟了瞟郑得利。

     郑得利反倒松了一口气,从妓子怀抱里挣脱出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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