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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纵骄狂 第19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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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少年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 仆妇上前,踢了一脚他的脑袋,“拧巴娃,同你说话呢!” 少年被踢得龇牙咧嘴,方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他生来便得了软骨怪病,生至十二三岁,仍不会走路。

    在方家,他被视作贱种,家主琅玕卫方怀贤不曾看过他一眼,吃穿用度猪狗不如。

    明面上他虽有一方小院,且有仆从伏侍,实则常受下人欺侮轻贱。

     在仆役们的眼里,他便是一个永远直不起脊梁的废物。

    若他们哪日心情不畅,便会将这少年当作沙包,以笤帚、木棍痛打一顿。

    有时又是将他脖颈吊起,踢掉其足下堪堪支撑的椅凳,看着他被勒得面庞红紫、吐舌失禁的狼狈样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 仆役们懒得喂这少年,便将饭菜随意倾在地上,看着那少年跪地爬行,如狗一般以舌勾卷舔舐,肆意讥嘲。

    他们知道少年此生永不得翻身,只能在此作一个不受待见的影子。

     少年是方家的次子,名唤方惊愚。

     虽是次子,可因受琅玕卫的厌弃,他的日子过得苦得没了边。

    此时,方惊愚拖着水漉漉的身子爬回屋中,艰难地脱下身上衣裳,将其叼到床围子旁,一一铺开,待略干了些,他又用软弱无力的手拼命挪动,勉强将衣衫套回,光是做出这一举动,他便花了约莫半个时辰。

     他已过惯这样的日子了。

    听闻他出生时恰是日暮,这便注定了往后他的一生先将迎来一场漫漫长夜。

     和合窗外忽而递来一串银铃似的欢声。

    方惊愚忽而心头一颤,拖着身子爬过去。

    隔墙是宗塾,他耳朵尖,常能听见塾师在里头讲课。

    一日的许多时候,他皆一动不动地趴在榻板上细听讲学声,三百千千倒也会了不少,只是仍不知字的笔画,他也没有能习字的手。

     瘦弱的少年用头顶开榻板,日光洒在脸上,猫爪挠似的又暖又痒。

    他惊诧地望见几位山纹绣衣的女子交头接耳,正在学塾门口往远处张望。

    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,却见百日红花从间有一个清癯人影,正被众人众星攒月似的围拢着。

     方惊愚将头缩回,慢慢地爬到另一面窗前,透过窗洞往外望。

     他望见一个挺秀的身影,着雪白的箭袖墨竹绣纹锦衣,腰系金堑云龙带,悬一柄九锊银剑,翩翩如玉。

    院里已摆起宴桌,宾客们围着那人影推杯换盏。

    那人微微侧过脸,现出一张英气勃发的少年郎的面容,肤似白璧,眸若晓星。

     那是他的兄长,方悯圣。

     方悯圣与他不同,明明一母同胞,同一日降诞,却有云泥之别。

    方悯圣身姿挺拔灵秀,可方惊愚却如爬地虫豸,瘦弱不堪。

    一人是天之骄子,一人贱若尘埃。

     宾客们笑道:“悯圣公子少年英才,往后定能承琅玕卫衣钵,镇守蓬莱!” 又有人啧啧称奇道:“听闻公子天资聪颖,十八般武艺一点便通,又孜孜矻矻,从不肯懈弛,幼时便显出勇武过人之姿。

    前些年间,琅玕卫随围时曾有猛虎袭仙家之驾,是悯圣公子抽剑力搏,方才保了仙家性命。

    瞧悯圣公子的额,尚留有那大虫的爪痕呢。

    ” 不多时,宾客们便如潮水般涌至少年身周,举盏相迎,同声啧啧,“悯圣公子!”“悯圣公子!” 方惊愚静静地趴在窗洞后,看着灿金的日光爬过兄长的面庞。

     那众星瞩目的少年身上唯有一点瑕疵,那便是在与虎奋搏时眇了一目。

    方悯圣戴着一只丝质竹纹眼罩,曾有锋利的虎爪从他脸上抓挠而过,淡白的伤痕在眼罩后浅浅露了个尖儿。

    然而那伤痕非但未损伤其容颜之丽,反倒添了几分英武俊逸之气。

     日渐西斜,宾客渐散,宴桌自庭中撤下,喧声止歇,唯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安静地趴在窗纸后,眺望着兄长的身影。

     见四下阒无人迹,方悯圣走至冬青木下,抽出银剑,轻轻一挥。

     他使的是近日新习的“十行俱下”剑式,这是太清四十九剑中的一式,挥剑时宛有十道剑光起舞。

    此剑挥出,刹那间,园中百日红如狂岚旋风,艳红香瓣簌簌卷落。

    剑影开阖自如,方悯圣似一援笔挥毫的墨客,衣白胜雪,英风肃肃。

     方惊愚看得痴了,脸蛋儿贴在窗格上,压出一道道红痕。

     “出来罢。

    ”突然间,白衣少年收了剑,道,“若是想看剑,正大光明地出来看便好。

    ” 方惊愚浑身一颤,赶忙离开了那捅破了小洞的窗纸。

     白衣少年又敛容道,“有甚么好羞怕的?我不过是白日方从武师父那处习了剑,正愁无人对练,不免得在此卤莽施了几招。

    你若还想看,便出门来看。

    ” 他提着剑,也不走开,耐心地等着厢房中的人出来。

    过了许久,只听得吱呀一响,槅扇开了一条缝,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羞怯怯地爬了出来。

     方惊愚一爬出槛木,便难耐地眯起了眼,他已许久未沐浴过日光了。

    他趴在地上,忽而自惭形秽。

    在方悯圣面前,他便似玷了星辉的晦云。

     方悯圣微微睁大了眼,问道:“你是谁?” “我是……方惊愚,是你的……弟弟。

    ”这几个字便似烙铁一般,烫痛了方惊愚的舌尖。

    他垂下头,自己脏污而寝陋,如一只斑秃的幼雀,怎可与鸿鹄比肩? “我听仆役们说过你的名字,却不曾见过你。

    ”方悯圣走过来,蹲下身,目光坦率而诚挚,清冽如雨后荷塘。

    方惊愚仿佛被那目光灼伤,惊惧地蜷着手脚。

    方悯圣问,“你喜欢剑么?” “喜、喜欢……”方惊愚答道,怎会不喜欢呢?数百个日夜,他贴在窗洞前,或是费力地攀上树,悄然望着兄长在武场里舞剑的身姿,剑如寒霜,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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