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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密谋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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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当时满堂愕然。

    妮儿老师的课堂一向享有充分的学术自由,禹丁的表现相当失态。

    他虽然只是一名学生,却也是皇长子,所以他的反对有足够的分量。

    同学们虽然不服,但大都噤声。

    只有苏辛气愤地站起来想指责他,但妮儿老师轻轻摇头制止了苏辛。

    其后,妮儿老师没有再提过这个观点。

     禹丁虽然觉得对老师失礼,但并不内疚。

    他的干涉其实是对老师(那时他和妮儿之间已经有了私情)的爱护。

    妮儿因物学上的睿智和过人的美貌,一直被世俗皇室所宠爱,教廷也对她相当宽容。

    但是,如果她越过某条红线,那么,无论是她在物学界的赫赫名声,还是她勾魂摄魄的眼睛,都不能救她。

    妮儿老师对禹丁的心意其实也是清楚的,所以从未怪罪他的那次失礼。

     现在她在推行一个庞大的计划,以她的睿智,她当然不会不考虑到这个计划的所有结果——比如,发现了蛋房,还发现了蛋房中长眠的耶耶,发现耶耶长着大号的肚脐……教廷对寻找蛋房从不挂心,恐怕正是因为这个说不出口的原因…… 禹丁把妮儿从怀中推开,冷酷地说:“妮儿,也许你的主要目标并非发现蛋房,而是想确证耶耶是光身人?你想在普天之下掀起一波血雨腥风?妮儿你不要忘了,我虽然是一个百依百顺的情人,但我首先是世俗之皇。

    ” 这句话中蕴含着浓重的杀气。

    妮儿并不着慌,微微一笑,起身,开始穿衣服,也示意情人把衣服穿上。

    “禹丁,我尊贵的陛下,我怎么会忘记你的身份呢?所以嘛,让我们穿上代表各自身份的衣着,再进行以下的谈话吧,这样气氛更正式一些。

    ” 禹丁摸不透她的心思,但按她说的做了。

    两人穿好衣服,走出卧室,坐在一张书桌前。

    在红色的月光下,妮儿从书桌上拿过一本摊开的书,让禹丁看摊开的一页,“这就是那本最古版本的《亚斯白勺书》。

    你看这一节。

    ” 禹丁在月色中辨认着那段文字: 耶耶说: 我的卵生崽子们啊,我把很多连我也弄求不懂的神奇知识保存在蛋房里,哪天你们看懂了,你们就有福了,你们就能脱去凡胎,变成法力无边的神灵了。

     妮儿说:“我皇,我的情人,耶耶说的神奇知识是巫术或法术吗?教廷认为是这样的,但我觉得更可能是物学知识。

    也就是说,这位带着卵生崽子从蓝星来到息壤星的耶耶并非神人,而是一位杰出的物学家。

    他说的礼物肯定是海量的知识,可以让息壤星人在短时间内跃升数百岁乃至数千岁。

    禹丁,你对这个前景难道不向往吗?我知道你是向往的,你的内心与我相通,你了解物学进步对社会的意义。

    ”见禹丁默然,她继续说,“我皇,你说得对,如果发现蛋房,确实有可能顺便发现某些有杀伤力的事实,比如确认耶耶是光身人——但主要是对教廷的杀伤力。

    对皇室来说,反倒可以借势而上,把权力揽过来,以你的强力统治,开启一个物学昌明的新时代。

    你意下如何?” 这段言论是公然的谋反,禹丁十分震惊和震怒,但妮儿抢先说:“我皇,在发怒之前,先请你回答三个问题。

    ”她停下来,直视着禹丁的眼睛,“第一,如果某种信仰建立在谎言基础上,它能千秋万代地传下去吗?第二,物学能够永远被监禁在宗教的监狱中吗?第三,”她加重了语气,“你是想做开辟一代盛世的伟大君王,还是想让你的后人永远从教皇手中乞讨皇冠?”她微微一笑,“别人说你是个耽于玩乐的嬉君,那不是真的你。

    比如,你一直对蛮夷部落的内附要求置之不理,并非你嫌麻烦,而是一种聪明的避嫌。

    你不想让你的国土扩张太猛,赶上和超过教廷的势力范围,惹得教皇对你出手。

    我说得对不对?禹丁啊,请你记住,如果我能看透你的内心,教皇就更能看透了。

    ” 这番话有效化解了禹丁的怒气,而且其内蕴的分量使他大为震动。

    尽管他一向知道妮儿不是凡人,但他还是没料到妮儿有如此的胆略,竟然不动声色地策划了一场对教廷的全面战争。

    禹丁师从妮儿十年,对物学的信仰是他的本心,而对宗教的信仰只是保护色。

    现在,妮儿为他指出了一条光明的路,虽然途中也有极大的凶险,但预期的收获更大,值得做一次尝试,否则他真的愧对妮儿的勇气。

    只是——他也对一向亲昵的妮儿有了畏惧之心。

    妮儿一向颇得老教皇的宠爱。

    尽管那位老人世事洞明、目光敏锐,肯定也想不到妮儿会有这样的密谋吧。

     妮儿端详着禹丁的表情,长叹一声:“我和你谈这桩密谋,说来颇对不起一向宠我的老教皇。

    但我不能因为感激他,就听任物学永远被宗教所监禁,也不想永远在他面前扮演一位女弄臣。

    不过我事先向你请求一个恩惠:如果你夺取了教廷的权力,请善待这位开明仁慈的老人。

    ” 妮儿这番话又使他的畏惧加深了一层——显然,妮儿完全洞察自己刚才的心理活动。

    禹丁陷入沉思,妮儿不言不语地等待着。

    禹丁最后做出了决断,但把这个决定深藏在内心中。

    他微微一笑,转为公事公办的口气,“妮儿老师,你想以物学手段来证明《亚斯白勺书》的正确,我对此很赞赏。

    ” 妮儿知道这种“官方表态”的内涵,也给出了“庄重的回应”:“对,我想为教廷立下一件不世功勋。

    ” “这是件好事,我想你当然会征得教皇的同意。

    再说,蛋房所在区域位于天朝疆域之外,教廷的势力还多少能达到那儿。

    因此,如果你想去那里,教皇的许可是必需的。

    ” “对,我已经向教皇提出求见,教皇让我明天去。

    ” “如果教廷同意你的考察,他肯定会派得力教士与你同行。

    ” “是这样的,我也很乐意。

    ” “如果教廷同意,依照惯例,教皇会敦促我准备必要的物资和随行人员。

    我会遵奉教廷的指示努力筹备。

    我可以派三十名精锐的士兵,就让你熟悉的押述带队。

    ” “那太好了,多谢我慷慨的陛下。

    ” “但你知道的,这些士兵只听从随行教士的指挥,我是没办法遥控的。

    我只能在行前向押述下达一个私人命令:无论在什么情况下,都要保全你的性命。

    ” 妮儿当然能听懂他的潜台词:如果教廷识破了你的真实意图,或者你因某种原因与教廷闹翻,这就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了。

     妮儿笑着点头,“我知道的。

   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,我的爱。

    ” 第二天,妮儿应约来到教皇所住的耶耶宫。

    她带着学生苏辛——他吃力地背着一只硕大的背囊,内里装着此次表演所需要的道具。

    这差不多成了惯例,每次教皇召她进宫觐见,总让她带来某件物学的新鲜玩意儿,或表演某个物学的小杂耍。

    这已成了教皇的爱好,而妮儿也很愿意配合。

    妮儿认为,凭着这些小杂耍,可以使教皇了解物学的最新进展,也可借此化解教廷对物学的敌意。

    比如几年前,她曾把新发明的望远镜送给教皇,教皇笑纳了,以后望远镜在社会上的推广就没有碰到太大的阻力。

    否则,难保某个宗教狂热分子不会以某种古怪理由(比如:不许卑贱的光身人窥视神的住所)来阻挠它的使用。

    这次,她更是精心准备了一个更刺激的表演。

     耶耶宫是按照《亚斯白勺书》中所描绘的蛋房所建,巍峨的球顶高高耸立。

    此时正是教皇每天接受信徒朝拜的时刻,满头银发的莫可七世站在塔楼的窗户后面,含笑向信徒们施福。

    宫殿前的广场上聚集着数以万计的信徒,他们俯伏在地,虔诚地跪拜,吟哦着《亚斯白勺书》上的经文。

    他们大都是衣着褴褛的光身人,也有衣着华丽的卵生人贵族。

    数万人的诵经声汇成低沉的声浪,隆隆地卷过广场。

    它反过来震击着每个信徒的心房,让他们更为亢奋,个个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每个信徒都带着息壤星人必带的匕首和火镰,在起立跪拜中,两者常常发生撞击,汇成清亮的金属声浪。

    妮儿和苏辛也悄悄过去,加入朝拜的人群。

     物学家妮儿也是历史学家,对几千岁来教廷的罪恶和黑暗知之甚详。

    她知道在这座巍峨壮观的宫殿之下埋着多少冤魂,藏着多少丑恶。

    但公平地说,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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