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玄幻 > 法采的小说 > 第83章

第83章 第3页

目录
     她都听见了,她隐而不发的原因,是不是想等他不在京城,然后离开? 他不想听到这个消息。

     但等来人上前,回禀了他。

     说夫人心绪极其不佳。

     说夫人近来见了几乎每日都见蒋解元生前的旧友。

     说夫人,想回青州。

     话音落地,陆慎如闭起了眼睛。

     喉头有什么涩涩发阻的,就死死梗在他喉头。

     肩上的伤终于漫进了他的心头里。

     他终于知道她为何隐忍不发了。

     方才有一瞬,他还以为她怕他上了战场会分心受伤。

     原来不是。

     她只是想等他走,再回去她的青州,去寻她的三郎! 陆慎如手下攥得噼啪作响。

     他忽的起身,再不管那伤口好坏,直接穿起了衣裳。

     他吩咐了宁夏副总兵,“抓到那鞑靼九王,给我送到京城去!” 说完,大步就往外去。

     宁夏众将皆吃了一惊,副总兵连忙问。

     “侯爷这要回京?何时啊?” 男人没回,扬鞭打马出了宁夏城。

     他用三天的工夫将西安诸事安置完毕,接着再无休歇一日,掉马向东,直奔回京。

     原本撕裂的、要静养月余的肩上,再没有了任何修养长出新的血肉的时间,他只用厚厚的布带缠住不断渗透的血。

     他在马背上,只向京城的方向看去。

     她就这么想回青州,不过就是因为蒋竹修埋在青州。

     “你只想回去找他,可曾想过我?!” * 京城。

     杜泠静在侯府每一夜都睡不下,只能暂时住去了澄清坊。

     崇安拦不了此事,只能点了人手将澄清坊围住。

     京城的暑热已经很重了,杜泠静睡不好也就罢了,连饭都吃不下,尤其近几日,随意吃上几口,就不免想吐。

     她算着距离侯爷回京的时日,少说还得半月。

    她就先在澄清坊住些日子吧。

     她住到了与父亲旧时一起住的中路厢房里。

     东路是侯爷刚刚为她扩出来的崭新的一路宅院,而西路则是三郎在她家中暂住时,住过许久的地方。

     澄清坊虽好,是她自己的家,但她被夹在了东路与西路之间,脚步既没能轻易踏入西路,也没敢随便进到西路。

     她又想了些法子打听了关于三郎的旧事,还是无解。

     秋霖来劝了她,“既然是自尽,夫人就当作三爷是自愿的,不行吗?” 自尽当然是自愿的。

     但平静地赴死,和痛苦地自戕,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。

     “如果三郎是万般无奈之下,悲苦地选择自杀,我岂不是在自欺欺人?” 她在三郎的无奈悲苦之上,还继续装不知道地与侯爷在一起,那么三郎的死算什么呢? 而她心中郁郁不得解,心下为三郎悲哭,这对惟石来说又算什么? 都不公平。

     唯有她弄清楚三郎自尽的原因,才是对两个人都公平! 她出不了京城,只能派阮恭替她回了一趟青州。

     杜泠静独坐在父亲的正房的廊下,艾叶端来了凉糕,她看了一眼,胃里就一阵翻腾。

     “夫人不吃东西怎么成?要不要找大夫瞧瞧?” 但杜泠静摇头。

     秋霖知道她的心思,突然想到什么。

     “活人不解的事情,夫人何不问问过世的人?说不定入梦可解!” 杜泠静一愣。

     三郎刚过世的时候,她思念成疾,在勉楼的书中看到一入梦的法子,便穿了素静的白衣,在房中摆了与他紧密相连之物,晚间谦筠真的曾入梦几回。

     太久了,久到好像上辈子的事。

     杜泠静差点想不起来了。

     她素来不太信怪力乱神,但走投无路之际,似乎唯有一信。

     她从中路走了出来,东路院门开着,里间新种的夏花绚烂,她默默看了几眼,终是转身去了西路院中。

     西路如春,连这样盛夏的季节里,也还留存着几分春日的清凉,谦筠在京的时候,住在西厢房里,从侧边过去就连着后院的竹林。

     秋霖翻遍她的箱笼,翻开侯府针线上为夫人做的如花般绚烂多彩的衣裳,才在最下面,翻出一套白色素衣。

     杜泠静换在身上的瞬间,站在西路西厢房里,已觉似乎有熟悉的感觉停在她手心。

     三郎刚过世的时候,她几乎日日都如此,穿上素衣,染了竹香,她只觉好像有人缓缓伸出他并不健壮的手臂,但他手臂修长,亦能将她完全抱进怀里,给她平静与安心。

     此刻竹香亦在漫散,她站在西厢房里,不禁唤出了声。

     “三郎……三郎!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?” 房中无人回应,但她眼泪已经流了下来。

     “三郎,你能不能告诉我,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条路?” 她颤着哭泣,颤着问出声。

     但天还没黑,他注定无法入梦,也注定无法解答。

     但眼泪不曾停住,她抱进了自己的肩膀。

     然而就在此时,外间突然混乱了起来,吵杂的声音传到房中,打乱了室内安静的竹香。

     杜泠静还没听清是发生了何事,却只听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,每一步都重重踏在她心上,直奔门前而来。

     她愣住,下意识快步往外迎去。

     是侯爷……他回来了! 受伤没有?!赢了没有?! 但走到门前,忽然看到自己这一身白衣,瞬间意识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 她骤然停住脚步,但外面的人已到了门前。

     “夫人?” 杜泠静口舌发干,心下快跳。

     而立在急奔回京,立在门前的男人,看着这西路的西厢房。

     崇安拦着不让她走,她就住进澄清坊这西路的西厢房里,是不是? 如果他没弄错的话,这里是蒋竹修从前在杜家借住的地方吧。

     男人眸色冷了起来,他脚步到了门前,他唤了门内他自己的娘子,但她毫无任何回应。

     他手下控制着,才没拍在门上。

     他只沉着嘶哑的嗓音。

     “你把门打开。

    ” 这次她回应了,却道,“不……” “不?” 男人肩上伤处又痛了一下。

     他听见她道。

     “你先回去,我此时不便……” 杜泠静还穿着白衣,房中皆是竹香,如何能便?他一定会多想! 但她不开门,门外的男人闭了闭眼睛,哑声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 “不便?” 他问她,“你我夫妻,拜过天地,圣旨赐婚,到底有什么不便?” 他嗓音彻底低哑,“还是说,这房间只许蒋竹修住,只配他拥有,而我不配踏入?打搅了他?!” “不是……” 隔着一道门内,杜泠静胸腔内翻腾,她不由捂住了口鼻,可却止不住慌乱的眼泪的眼泪流下。

     “不是的,惟石……” 可他只发了狠问,“真不是吗?!” 话音落地的下一息,他忽的推门而入。

     门内有杜泠静进来之前安放的门栓。

     他甫一感到有门栓阻滞,越加冷笑出声。

     下一息,他双臂灌力,砰然推开了厢房的门! 门栓断裂落下,杜泠静看到了他冷厉不定的神情。

     陆慎如亦看到了他的娘子。

     她穿着一身如当年为蒋竹修守孝时一般的白衣。

     素净的白衣贴合着她的身,而整个房中,染满了竹子的气息。

     她就站在浓郁气息之中,连每一缕发丝都染满了属于蒋竹修的竹香。

     男人颤眸盯着他的妻子,一息又一息。

     他忽的轻声问。

     “就这么想他?” 杜泠静彻底慌乱了起来。

     她怎么都没想到,他会提前回来,还就在今日。

     而她不想让他看到这一切,想劝他走,但他偏要进来。

     她眼泪不止,“惟石……” 他眼睛红透了,那些年里为蒋竹修流的泪还不够吗? 她甚至差点为那人撒手人间去死。

     他以为她嫁给了他,渐渐能把那人忘了。

     可是没有,根本没有! 他突然问她。

     “我算什么?” “什么算什么?”杜泠静不知他的意思。

     他看住她,又问了一遍。

     “我在你心里,到底有几分?” 她也曾主动投入他怀中,也曾抱住他的脖颈哭泣,也曾柔声唤他一声夫君,还曾告诉他,说天底下的男子,再没有人比他更英俊…… 他只问。

     “泉泉到底有几分在意我?是否与他蒋竹修一比,我陆慎如就不值一提了?!” “你别这样说,绝不是不值一提!” 但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,他眼眸颤着,亦有水光轻闪,他不住地问着她心里埋藏许久的问题。

     “如果他蒋竹修没死,如果他还能回来,与你而言是不是再也不需要犹豫,立刻弃了我,头也不回跟他走?!” “不,不会……” 杜泠静反复否认,但他只摇头。

     “不会吗?不是吗?” 眼泪早已模糊了杜泠静的视线。

     男人亦痛苦地抿唇盯着她。

     他突然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 “你可还能想起,我究竟是谁?” 杜泠静眼睛酸痛到难耐,外间的风闯进来,吹散了房中的竹香。

     她早已想起他是谁了。

     她说出了他那时的名字。

     “史公子。

    ” 陆慎如见她全想了起来,更是笑了。

     痛意不知是从肩后,还是从心头,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
     那个他再也不想提及的过去,他此刻他无所谓了,他直接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 “对,史公子。

    ” 他微顿,“就是那个被你厌弃不已的史公子。

    ” 他就是那个九年前的史公子,是那个闷在勉楼的隔层里默默养伤的少年,那个被她讨厌到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,被她撵走的人! 眸光被掩在水光下颤动,他彻底看住她的眼睛。

     杜泠静捂住了抖动的唇,她想伸手去拉他的衣袖,但她没能拉住。

     而他开了口。

     “你可还记得,那时蒋竹修,还不是你的未婚夫。

    ” 他忽然提了嗓音。

     “而岳父最初为你选定的夫婿,是我陆慎如!” 他深深闭了眼睛,倏又睁开。

     “但你眼里只有他,从未看见过我。

    而你为了他,赶我走!”
目录
返回顶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