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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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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京城,鼓乐开道、红绸铺街。

     永定侯府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城西的积庆坊启了程,城东澄清坊里得了消息便热闹了起来。

     侯府的迎亲队伍,从积庆坊向北,自北面绕皇城大半往澄清坊里来,只把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引住了目光。

     陆侯每岁都被人猜测会否迎娶侯夫人过门,但岁岁都没见侯夫人出现。

     今年,几乎是毫无征兆地,陆侯夫人出现了。

     八月十六圣旨落定,九月初六侯爷迎娶新夫人过门。

     这样的大热闹,没人不来看上几眼,更不要说陆侯出手阔绰,但凡上前说吉祥话的通通有赏。

     只是不论京中如何热闹到沸反盈天,杜府西院却有种莫名的沉寂感。

     天上的云层低低压着,不知何时就要下起雨来。

     贵妃亲点下来的宫中姑姑,给新娘子亲手梳了妆。

     乌发盘起戴了金丝凤冠,鬓边点了珊瑚朱钗,坠了东珠耳环,皇后娘娘赐下的金镶羊脂玉的项圈戴在那白皙细长的脖颈上,直衬得人如九天上的仙子,连惯在宫中见多了美人的姑姑们,也都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。

     但新娘子却只默默地向外看去。

     梳妆的姑姑不禁问了一句,“娘子在瞧什么?” 她问去,见新娘子默了默才低声开口,“外面快下雨了。

    ” 梳妆姑姑说是,“但沾水过门的是都贵人,连神仙都忍不住降雨清街,怕污了娘子新服。

    ” 她说去,见新娘子缓缓收回了目光,面上未见任何羞然喜意,只极淡地道了句。

     “是吗。

    ” 她的回应引得众位姑姑相互对了一眼,都暗叹一气。

     昨晚众人在西院厢房里准备今日的喜仪用具,不想一转身竟见到了侯爷。

     众人皆吓了一跳,又姑姑赶紧提醒,“侯爷怎么来了?大婚当前,侯爷同新娘子可见不得。

    ” 侯爷直道晓得,“我只是来问一下,她这两日如何?” “姑娘待嫁,事宜繁重,吃得是少了些。

    ” 这话令侯爷低了低眉眼,“明日只会更忙,多少劝她吃些。

    ” 众人都道晓得,正要催促侯爷快些离去,不想侯爷又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 “她可曾……落泪?” 姑娘心绪如何众人都看得出来,但要说落泪,“还真没有。

    ” 众人这么一说,便见侯爷不禁眸色亮了一亮。

     梳妆姑姑再不能留他。

     “侯爷就别操心这些了,安心做好新郎官便是。

    ” 他应下来,“好。

    ” 说着,却忍不住向他的新娘房中看去。

     众姑姑赶忙上前拦他,“侯爷若想天长地久,万万看不得这朝暮一眼!” 众人急急阻拦,他也不敢再看,道了句“我知道了”,又道“劳烦各位姑姑”,道了谢才离去…… 昨日侯爷是如何神色,众人都是亲眼见了的,相比之下,侯爷新夫人的心绪,众人也都看在眼里。

     心里念着旧人,怎么能看到新人。

     侯爷这苦头只怕有的吃。

     但贵妃娘娘都劝不下的,众人更不会多言。

     这会外间的雨还没落下,却听着隔壁正院传来杜家二老爷的急躁问声。

     杜致祁连问了好几遍,连出神的杜泠静都听见了。

     正好几位姑姑给她梳妆完走了出去,她问了秋霖一句。

     “叔父那边有何事?是二妹怎么了?” 杜润青自换嫁一事没能成之后,彻底病了,把自己关在房中再不出来,成日垂泪。

     但初六的大婚压着头皮,杜致祁也照管不了她。

     而万老夫人那边,那顾大老爷顾扬嗣险些被锦衣卫打死,人现在就靠着一口气吊着,万老夫人请了太医给他保命,但他伤势委实不轻,这条命能不能保下来不知道。

     万老夫人眼里如今只剩下儿子,日日守在儿子身前,对原先她推上去换嫁的外孙女杜润青,甚至都没派人来问一句。

     秋霖摇摇头,说都不是。

     “是小爷的事。

    ” 杜家的小爷,杜致祁的嫡子杜湛明一直在保定的书院读书,等闲并不还家。

     不过这次家中有大喜事,不管出嫁的是大姐还是二姐,都须得他这个自家兄弟来送嫁。

     杜致祁前些日就让人去了保定,将儿子叫回来。

     “谁知小爷那边不知出了什么状况,都到今日,吉时都快到了,也没见人回来。

    二老爷正发脾气呢。

    ” 别说杜致祁急躁,连秋霖都皱眉,“姑娘这亲事结的,真真是,连个送嫁的人都没有。

    ” 杜泠静倒没什么所谓。

     她在青州的时候,自她出了父孝,便总有本家族里的叔伯姑婶来问她,准备何时同三郎成亲,他们要给她安排一大队送嫁的兄弟。

     他们笑说,“得让蒋解元好生瞧瞧,我们杜家可多的是人,他往后要是想欺负我们家的姑娘,那可是不成的。

    ” 当时杜泠静脸热得不行。

     只可惜三郎的病一直没有好转,她多次提出定下婚期,拿他们的亲事给他冲喜也好,可他始终没答应,就在这一拖又拖中,倏然撒手离她而去。

     叔伯姑婶们彼时想要给她准备的浩荡送嫁队伍,自是没能成。

     而如今,她竟要嫁了。

     她嫁的再不是三郎,那么没有一个送嫁的人,似乎也很合宜。

     杜泠静跟秋霖说没所谓,又叫她,“我觉这样很好,你也不要为此烦心。

    ” 谁料她这话刚出口,阮恭突然来回,说侯府那边给她寻了一个送嫁的兄弟。

     “是沧大爷,刚从济南过来!” 说话间,杜泠静只见院中来了人。

     外面的小雨飘了起来,来人中等身材,近而立之年,他快步往里走来,自窗外一眼看见她。

     “静娘!” “沧大哥?” 是杜济沧,杜泠静本家的兄弟。

     他身上还带着湿漉的风尘,杜泠静叫人给他看茶,听见他道。

     “我随着座师一直在济南,直到侯府的人说皇上给你和陆侯爷赐婚,才急忙赶过来的。

    ” “座师?”杜泠静看了沧大哥一眼,“大哥今岁秋闱中举了?” 她一句就听出了门道,杜济沧笑起来,“正是,八月初今岁秋闱,我取了个第八名。

    ” 饶是杜泠静心绪低沉,此刻也不由替他欣喜三分。

     “大哥中举名列前茅,我竟不知道。

    这是大哥的喜事,给大哥道喜了。

    ” 杜家除了他们这一枝文曲照拂之外,旁枝还没有人中过进士,连举人都只有了了几位。

     其实连她叔父杜致祁,也只是同进士出身而已。

     今次旁枝的杜济沧竟也中举了,这对杜家是好事。

     但杜济沧却道算不上什么大喜,他提起杜泠静的父亲杜致礼。

     “大伯父在世时对我颇多提点,我同士林中许多读书人一样,都仰慕大伯父渊博才学,更对他为政之思深以为然。

    旁人还羡慕我是伯父的侄子,可惜我太愚笨,那时连个举人都考不中。

    如今大伯父已去六载,我近而立之年才堪堪中举。

    ” 杜泠静道不算堪堪,“大哥中得是高名,明岁开春春闱,说不定就能蟾宫折桂了。

    ” 杜济沧笑了起来,他确实准备明岁试一试。

    但眼下他看向这位妹妹,见她已梳妆打扮完毕,绫罗喜服在身。

     “今日是妹妹的喜事。

    不过先前的事情和京中的传闻我都听说了。

    ” 他说杜致祁,“祁二叔虽是你亲叔叔,但他这等行事,放到哪门哪族里都说不过去。

    我回去之后会将京里的事情如是告诉族中,不会被他遮掩。

    ” 可即便如此,事情到了眼下这个地步,也不重要了。

     杜泠静看着外面天色,秋雨稀稀簌簌地落了下来,细密交织着如一张将人一网打尽的雨幕。

     但天光也随着时辰越来越近吉时,亮了起来。

     外面的锣鼓之声丝毫不为雨势所碍,夹风入耳。

     她垂着眼眸没有言语,杜济沧看了她两眼。

     “这圣旨赐婚虽无可更改,但妹妹也需向前看。

    大伯父也好,蒋家三郎也罢,约莫都不希望你沉寂一生。

    ” 他道以妹妹的才学胆识,“或许勉楼之外,更有地阔天高。

    ” 外面的秋雨漱漱落在房檐上,但又随着瓦片凹处凝成细流,咚咚地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 杜泠静看着庭中落雨半晌。

     她缓声开口,“多谢大哥。

    ” 兄妹说话之间,绕城而来的欢庆鼓乐声已近到杜府门前。

     有宫里的姑姑拿了大红盖头快步上前。

     “姑娘,侯爷已到了,吉时就在眼前,快盖上盖头吧!” * 外院。

     杜致祁不知所措地迎了这位侯爷姑爷。

     从侄女婿妄想变成女婿,最后还是变为侄女婿,其中尴尬难堪,再没旁人比他更了解。

     此刻陆侯身后的迎亲队伍来人,无一不是高门子弟,有宗亲、有贵勋,还有战功赫赫的将领。

    即便杜家眼下只有他一个能当家的人,但这些贵胄没个对他多看几眼。

     连侯爷都自顾自地饮茶。

     还是杜济沧从西院赶了过来,众人对他那杜家旁枝新科举人倒是颇为客气。

     众人同他见礼,连侯爷都跟他行了礼。

     杜致祁尴尬得恨不能起身离去,可惜不能。

     陆慎如才不管他许多,只问去杜济沧。

     “娘子她……可都备好了?” 杜济沧点头,“侯爷只待吉时便可。

    ” 这话说着,没过半盏茶的工夫,外面唱了起来。

     道是迎娶吉时已到,新娘子来了! 男人不禁站起身来,见外面的雨幕不知何时缓了下来。

     她通身锦绣嫁衣,踩着薄薄的积雨而来。

     挂着颗颗圆润东珠的大红盖头,将她的凤冠与面容遮了下去。

     旁人看不见,陆慎如也看不见。

     只是看着略显纤细而高挑的身形,与他出自同一锦缎衣料,同是侯府针线上的嬷嬷亲手刺绣,坠了他特特让人采买的珍珠的嫁衣,收束合宜地落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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